4月22日下午，軌道交通16號線龍陽路站外，我們遇見拖著行李箱的吳阿姨。

吳阿姨是廣東人，54歲，個子小小，穿橘紅外套，戴碎花圓帽，眼睛很大，八字眉，看著很憂傷，說話也輕而溫柔。她不肯告訴我們真名，只說姓吳。

前兩天，吳阿姨從廣州來上海，找到一份號稱日薪1000元的護工工作，地點在新場鎮一家養老院。在街邊睡了兩天后，她聽說16號線在運營，能到新場，就過來碰碰運氣。

吳阿姨運氣不算好——走了8公里路，卻找不到進站的路。因為周邊封控，唯一一條路被攔住了。遇見我們前，她已經繞著龍陽路站走了一圈。

“要是坐不上地鐵，就當來旅游了，鍛煉鍛煉身體。”也許正是這份樂觀給吳阿姨重新帶來好運，遇見了正準備進站采訪的我們。聯系站臺工作人員后，我們帶著吳阿姨一起走進了車站。

對第一次來上海的吳阿姨來說，上海軌交的一切都很新鮮。售票機前，她戴上眼鏡，反復確認線路和票價：“只要五元，這么便宜？”吳阿姨以為，“地鐵”一定在地下。我們帶她上了二樓站臺，等車時想采訪她，她卻急了：“我能到樓下去坐車了嗎？”

疫情期間，16號線保持20分鐘一班的頻次。熟悉而陌生的報站聲響起，列車緩緩停靠，我們陪吳阿姨上了車。路上，她對我們講述了這些天的經歷：

我在網上看到，上海因為疫情，急需各類工種，正在高薪招聘，都是一天一千、一天兩千的。還有一天五百的那種，我都不愿意看。一天一千干兩個月，就是六萬塊。我這個歲數，平時一年都賺不到這么多，所以我就買了票趕緊來上海。上了火車我才發現，滿滿一車人都是和我一樣來上海找工作的，大多數都是男的。

到了上海我才發現，封控這么厲害，沒有車可以坐。搭車到了陸家嘴，我看了下地圖，離新場還有三十多公里，不知道怎么過去。路邊有很多人游蕩，他們告訴我，旁邊有家酒吧，大家平時都睡在店外的座位上，還有大號的遮陽傘能擋雨，我就先過去歇腳了。

在那邊待了兩天，我每天都去附近的醫院做核酸。今天早上，有人跟我說，地鐵開了，可以去龍陽路坐車，我就趕緊收拾行李過去了。8點左右出發，走走停停，看看風景，八公里的路走了八個小時。要不是碰到你們，還進不了站。

坐上地鐵我就放心了。養老院說，我們到新場地鐵站邊集中，會派車來接我們。

天色漸晚，吳阿姨靠坐在窗邊，看著向后疾馳的浦東風景。她很期待有工作的日子，我們問她：疫情結束后，回廣州嗎？萬一，新場養老院不缺人了，或者干脆是個騙局，又怎么辦？

“我還能找別的工作。”車廂嘈雜，吳阿姨說話還是輕而溫柔，但我聽得很清楚，“我一直想來上海，前兩天在陸家嘴，路上很空，我兜了很多地方，玩得很開心。疫情結束以后，我總歸留在上海啦，還可以去蘇州、杭州玩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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