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22天，10月29日上午，“上海號”中歐班列進博專列駛入上海鐵路閔行貨站的卸貨區。

此前，首列中歐班列“上海號”已于上月開行，迄今，從上海出發至漢堡已開行4列，從漢堡出發至上海已開行1列。未來，上海與漢堡之間雙向對開的中歐班列將逐步完成每年500列的目標。

自2011年3月19日首列中歐班列（重慶-杜伊斯堡）開行以來，中歐班列運行已10年。但今年，卻是上海開出中歐班列的第一年。這前所未有之舉，以及年開行500列的目標背后，蘊含著上海進出口怎樣的變化？

最好的時間窗口

國際物流供應鏈嚴重擁堵之下，中歐班列幾乎成了全球貿易最穩定的鏈接。

9月28日，首列中歐班列“上海號”滿載50個集裝箱的國貨，從上海出發前往漢堡。

負責集貨的平臺運營公司——上海東方絲路多式聯運有限公司負責人王錦秋說，得知上海要開中歐班列，本地及周邊大量外貿企業奔走相告，大量貨源主動上門，年內貨源已基本排定。

中歐班列開行已10年，為何此時上海才開出第一列？

列車開不開終究是市場說了算。上海市商務委表示，上海有全球集裝箱第一大港上海港，也有國內貨運第一大空港浦東機場，海運、空運極度發達。正因此，過去，外貿企業、貨代往往忽略了跨境鐵路這一重要補充。

當下，極端的市場行情導致空運尤其海運價格暴漲，且時效性極難保證。習慣了海運流程的貨代和貨主們這才注意到中歐班列穩定開行的優勢，他們走出舒適區，開始主動了解鐵路跨境的貨物運輸流程和報關規定。

國鐵集團數據顯示，今年前三季度，中國已累計開行中歐班列11343列，運送貨物109.3萬標準箱，同比分別增長29%和37%。

“上海要成為國內大循環的中心節點和國際國內雙循環的戰略鏈接，需要全方位的物流解決方案。眼下需求爆發，這是推出上海中歐班列最好的時間窗口。”市商務委相關負責人說。

不是臨時方案

眼下，從上海出發的中歐班列根本不愁貨源。但市場終會回歸正常，當海運運價下跌，中歐班列失去價格優勢，貨主是否又會用腳投票？

需要思考的問題是，中歐班列到底該運什么？

業內人士指出，中歐班列應側重高附加值產品，如精密儀器、芯片等。這些貨物對時效性有一定要求，對運輸價格則相對不敏感。

10年前，重慶開出全國首列中歐班列，其背景正是東部沿海成本上升和西部大開發戰略之下的制造業大批內遷，大量跨國公司基地落地后，重慶成為全球最大筆記本電腦制造中心。當時重慶開設中歐班列的初衷很簡單，就是要為制造業出口找一條具有競爭優勢的出路。

如今的上海，則在進行新一輪產業轉型升級。

來自統計部門的數據顯示，疫情后上海經濟持續恢復的過程中，工業成為最為強勁的增長動力。今年上半年，上海全市工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實現總產值7164.68億元，同比增長19.6%。其中，新能源汽車、新能源和高端裝備產值同比分別增長250%、32.1%和24.5%。

“‘上海制造’正涌現出既快又好的新勢頭。”經濟學家指出，上海的工業依靠創新驅動，已形成新賽道。新賽道上，集成電路、生物醫藥、人工智能三大產業快速發展。稅務部門數據顯示，上半年上海三大產業增值稅發票開票銷售額分別同比增長14%、12%和20%。

產業結構的優化，形成了新的出口需求。歐洲方向，ABB、特斯拉、上汽集團等制造業企業成了新的出口商。有企業提出，能否通過鐵路出口最新發布的新能源汽車，因為消費者的胃口已經吊起，而海運的時間顯得過于漫長。

來自上海海關的進出口數據更為直接：今年前三季度，上海對最大貿易伙伴歐盟進出口5869億元，同比增長20.3%；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合計進出口6563.4億元，增長17.3%。同時，在出口品類上，出口機電產品7536.3億元，增長9.9%。

“想要形成良性循環，我們需要找到自己的目標客戶，上海的中歐班列定位就是市場化、精品化、專業化。上海以及周邊有許多制造業直接客戶都非常符合我們的定位。”王錦秋也告訴記者，已有一批客戶與平臺公司商議要簽下長約。顯然，對于這些企業來說，中歐班列絕不是臨時的替代方案。

一條完全市場化的新路

在業內，中歐班列“上海號”備受關注，因為上海要走出一條完全市場化的新路。

中歐班列開行頭幾年，一大特點是“重去空返”。盡管近年來情況有所好轉，但回程貨物組織困難、開一趟虧一趟，始終是阻撓中歐班列實現自我造血的最大難題。為了培育市場，初期各地會出臺一些補貼政策。上海的中歐班列堅持不實行補貼，這在全國是絕無僅有的。

上海為何敢試？

王錦秋分析，這一方面是因為中歐班列開行已10年，全國范圍內逐步取消補貼紅利已是大勢所趨。但另一方面，上海口岸出口量大，進口量也大。“正因此，上海開行的中歐班列一定不會光拼價格，而是比拼質量與服務；上海也一定會謹慎選擇深諳上海口岸功能價值的客戶，并建立深度綁定關系。”

近年來，中國不斷擴大進口，特別是高質量的進口。上海作為全國最重要的進口商品集散地，即將連續第四年舉辦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

因此，中歐班列對上海的另一層意義，在于高質量地進口。同樣是上海海關數據顯示，今年前三季度，上海市實現進口1.82萬億元，增長19.1%。其中，進口高新技術產品5405.2億元，增長8.5%，占同期上海市進口總值的29.7%；進口消費品3862.9億元，增長19.8%。

“事實上，歐洲有大量優秀企業，非常看好‘上海號’的品牌效應，主動與我們對接。”王錦秋告訴記者，越來越多的制造和貿易型企業，開始認識到鐵運的價值——海運確有價格低廉優勢，但有周期長、環境潮濕等劣勢；空運則單程裝箱空間有限，運價高昂。而大量的歐洲紅酒、高品質牛奶、精密儀器等，特別適合鐵路運輸。而且，鐵路運輸集裝箱多為40尺，比海運集裝箱大了一倍，尤其適合底下裝重物，上面放“拋貨”（物流業中體積大但重量輕的貨物）。

此次，就有參展進博會的展品真空噴射沖洗系統搭載中歐班列而來。再比如，歐洲大量高品質牛奶在密封包裝時無需冷藏，保質期在35至40天，過去通過海運方式進境，抵港時就已臨保。但如果走中歐班列，行程約22天，可確保牛奶有更充裕的上架期。

此外，上海還有政策創新的優勢。如進口食品進境時，需要完成在特殊監管區內將國際標簽轉換為國內標簽，今后，隨著政策突破，鐵路部分區域可能被劃定為特殊監管區域，從而讓歐洲大量品質貨更愿意“海改鐵”。還有，隨著更多鐵路運輸禁限品類政策的“松綁”，更多鋰電池、精密高端儀器有望搭乘跨境鐵路飛馳而來。

在上海中歐班列首發當日，鐵路部門和海關部門就明確表態，將根據需求逐步升級硬件設施，優化服務，保障通關便利化，形成比較優勢。

很快，第四屆進博會就將開幕，進博會展品通過中歐班列“進博號”按時抵達，這一個個集裝箱的背后，是一家家受疫情困擾的歐洲企業。來自東方的機遇，令國際貿易的動脈再次充滿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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