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和金沙遺址出土文物大展中,遇見三千年前的神秘微笑和“孫悟空的金箍”
奉賢博物館舉辦的“古蜀之光”三星堆·金沙遺址出土文物大展引人矚目,觀者如織。觀眾抱著對古蜀文明的探究之心,前來一睹來自長江上游四川平原的神秘文化遺珍。
中華文明畫卷中,三星堆和金沙文明是其中的璀璨明珠。“古蜀之光”展將三星堆和金沙遺址文物連貫起來展陳具有特殊的意義,可以全面展示古蜀文明的完整體系和演化軌跡。可以說,兩個重要遺址文物首次大規模聯袂來滬展出,是中國傳統文化山高水長的相逢。當觀眾與這些帶著歲月記憶的精美文物面對面時,意與古會,直擊心靈。
圖片來自新華社
3000多年前的神秘微笑
幾千年前在四川盆地熠熠生輝的古蜀文明,作為長江上游的早期古代文明,曾經在人們心目中一直是謎一樣的存在。它身處大西南地區,自帶神秘氣質,不像中原的殷商文化和長江下游的良渚文化那樣早為世人熟知。從出土器物來看,它既有和其他同時期文化的交融互鑒之處,又有獨特的審美意趣和部落符號,使得三星堆及以后的金沙遺址形象特立獨行。
三星堆文物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形態各異、大小不一的青銅面具和人頭像。1986年夏天,一、二號大型商代祭祀物品埋藏坑被發現,出土了大量具有強烈地域特征的青銅器、金器、玉石器、陶器、象牙等文物。其中除了青銅神樹和青銅大立人以外,數量可觀的青銅面具和人頭像備受關注。
在“古蜀之光”展上,130余件/套珍貴展品交相輝映,交織出古蜀文明的獨特光芒。步入展廳,即可見青銅縱目面具(復制品),此件面具重達71.7公斤,是目前世界上年代最早、體量最大的青銅面具。面具造型奇特,尤其是眼部十分夸張,向兩側呈外突狀,伸出眼眶達16厘米,外突的眼球中部還有一道略凸起的箍,使眼球看起來似乎具有伸縮功能。面具左右伸展的大耳呈鳥翅狀,還有一個牛鼻狀上卷鼻翼,亦具夸張性。有專家認為其造型為第一代蜀王蠶叢或第四代蜀王杜宇的形象,大面具闊口微揚,似笑非笑,是否為古蜀神權的象征性形象?3000多年前的神秘微笑,讓今天的觀者浮想聯翩。
當時二號祭祀物品埋藏坑中出土的戴金面具的青銅人頭像,同樣受人關注。這次展出的人頭像頭頂齊平,腦后束發成辮,辮上飾箍套,整體臉型清瘦、濃眉大眼、直鼻闊口。特別引人注目的是用黃金捶打而成的面罩,這類戴金面罩的青銅人頭像出土數量較少,迄今只發現6件,皆堪稱國寶,散發出神秘氣息。
手里原本拿的是什么
古蜀文明延續2000余年之久,直至秦國入蜀,古蜀文明驟然衰弱,塵封于地下。直到1929年,居住在三星堆月亮灣臺地的燕道誠、燕青保父子,在院門前挖溝時發現了磨制精美的古玉器,這個古代文明才又撩開神秘的面紗。
數次考古挖掘,確認了三星堆遺址的存在,特別是1986年發現的祭祀物品埋葬坑,讓人聯想到此區域可能就是古蜀國中心祭祀范圍。埋藏坑中出土的青銅大立人像高2.62米,是目前世界上發現的同時期體量最大的青銅人物雕像。大立人像由人像和底座兩部分組成,采用分段澆鑄法澆鑄,人像赤足站在象首臺座之上,雙手呈環扣握物狀。人像頭戴高冠,冠頂還鑄有一條蟠龍。身著窄袖與中袖共計三層衣物,紋飾繁復華麗,以龍紋為主,另有鳥紋、蟲紋、目紋等。對于大立人像,專家有這樣一種解讀:銅像基本采用寫實手法,按真人的高矮、比例、動作塑造,同時對眼、耳及雙手作了較大的夸張,以此強化人像超凡的一面,似乎表現的是一個具有通天異賦、神威赫赫的大人物正在作法。大立人像凝聚了當時古蜀先民的先進技術,其工藝即使在今天看來亦不落伍。
在奉賢博物館的展廳中,青銅大立人像(復制品)被置于梯形高臺之上,頂面飾以環形垂面,同時制作出星河璀璨的效果,烘托古蜀祭祀場景中神圣的氛圍。這個大立人像高高在上,氣度不凡,吸引觀眾流連忘返,也不禁好奇:他兩臂環抱,兩手呈虛握的圈圈,那么,他手里原本拿的是什么?
激發深沉而真切的熱愛
距今3200年前,三星堆文化中斷。古蜀文明的中心地帶由現在的四川德陽廣漢轉到現成都市范圍內,兩地相距約50公里,以十二橋、金沙遺址為代表的十二橋文化綿延了三星堆文化的精神核心。從出土的器物看,金沙先民和三星堆先民依然奉行著一套神權信仰,比較有趣的現象是,三星堆出土大型青銅器物在金沙幾乎沒有再出現,而金沙的小件青銅器物、玉器、石器則層出不窮,動物類造型器物增多,形象也更趨于生動傳神,裝飾或符號化程度減弱。換句話說,也就是更具人情味。這似乎預示著金沙文化的世俗化權力在不斷提升,而神權和宗教色彩趨于淡化。
三星堆和金沙遺址都出土了為數不多的金玉器。金沙遺址出土金玉器尤為精美,這次展覽中展出的商周金人面像,2007年出土于金沙遺址祭祀區內。此器物由天然沙金熱熔錘揲成非常薄的片狀,再鏤刻出寬帶狀圖案,類似圖案發現于三星堆金沙遺址出土的玉戈、玉璋上,應該是古蜀文明中重要的符號或象征。由于其造型十分奇特,被觀眾親切地稱為“孫悟空的金箍”。
圖片來自新華社
本次展覽中,還有一件商周四節玉琮十分引人矚目。玉琮重達3918克,由一塊質地稠密的玉料琢磨而成,柱體外方內圓,凸面中間開橫槽,使全器等分為四節,每小節刻畫九道平直線紋。奇特的是,九道線紋分成三組,刻畫十分平直規整,甚至于線與線之間的距離均接近等分,這在一個靠純手工制玉器的年代不得不令人稱奇。這件玉琮的形制與長江下游的良渚文化晚期玉琮的形制十分接近,但這兩地相距遙遠,當時是否也存在文化交流?這個問題值得尋味。
展覽中金沙遺址出土文物展區內,有一件十分小巧的青銅人形器,其神奇的造型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它長10.4厘米、寬4.6厘米、厚1.4厘米,青銅人呈站立狀,雙腿向兩側屈曲,雙足外翻、足尖上翹。其腰身細長,雙手下垂,頸部有一圓形窄沿孔洞,卻沒有頭。它給大家帶來無窮的想象,被許多小觀眾稱為“太空人”。這種在古蜀文化遺存中首次發現的器物的出處和用途,還需要進一步研究和考證。
圖片來自新華社
幽暗的展廳里,似乎有一種神秘、神圣而神奇的氣氛。就在三星堆三號至八號坑有新的重大發現之際,得四川廣漢三星堆博物館和成都金沙遺址博物館大力支持,讓130余件/套文物(其中一級文物65件/套)長途跋涉與上海觀眾見面。作為川滬兩地文化交流的一個重要載體,本次展覽意義深遠。奉賢博物館自新館開館后,便立下了推出一次考古類大展的計劃,幾經策劃與考察,確定了“古蜀之光”主題。策展期間,恰值“三星堆熱”;展覽期間,引起觀眾巨大反響,這使我們看到,無論相隔的時光多么遙遠,優秀的古代文明總是能激發人們心中深沉而真切的熱愛,而一場優秀的傳統文化主題展覽,就是一次深情的文化回眸。
回眸處,是傳統與現代的相逢,也是中華文明與世界眼光的相逢。
(作者系奉賢博物館館長)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